原创 by 游山玩水

我是两个孩子的爹，一个七岁，一个差不多快四岁。

这七年走过来，我可以自豪地说已经成长为一个技术娴熟、手到病除、大事小事、鸡毛蒜皮全都会的爹。

其中的酸甜苦辣因为太多太琐碎，已经渐渐地被淡忘，留下的只是罗曼提克一般让人回味的记忆。

其实细细地想想，我觉得这七年，不是我给予了这俩孩子多少，而是相反，她们不经意中教育了我很多。

孩子，常常是一面镜子，我们从她们身上，看到的是自己。

我的小孩都教育了我什么呢？

我不是说我是一个喜欢撒谎的人。实际上，我几乎没有说谎话的能力。

然而，一个成年人其实不知不觉中已经被生活磨灭了那种本能的“诚实”。

比如，我们很少激烈地表达我们喜欢还是不喜欢什么。

现实生活有太多的东西让我们不得不去虚伪地喜欢、去拥护、去支持。

小孩则不尽然。

我让三岁的妹妹多喝点牛奶？“不，太难喝！我要吃冰淇淋!” 

我说：“牛奶喝了会长高。你要是长不高，你的幼儿园小盆友都长高了，谁还会和你玩？”

虽然我的话里带有一点威胁，但将来对她的意义哪里敌得过眼前的冰淇淋： “嗯....我还是要吃冰淇淋！”

你看，她们的要求总是非常直接和诚实的，一点都不掩饰。

比如，她们的妈妈不得不辞去工作全时照顾她们。

妈妈在教育读小学的姐姐要好好学习时，说：“你不用功学习，将来长大了，怎么挣钱？怎么有钱去买你喜欢的东西呢？”

姐姐歪头思考了一下，说：“那我为什么没看见你用功学习呢？你怎么有钱买喜欢的东西呢？”

你看，她们在威严的父母面前也有足够的勇气表达自己的诚实。

当然，孩子们的诚实也不完全是如此的让人哑口无言。

爸爸工作太忙忘了洗澡，不修边幅。一觉醒来，小家伙在床边喊爸爸起床。

“爸爸，你的味道真难闻！样子难看极了！”姐姐捂着鼻子。

当我暗自要伤心时，她马上又说：“但是我就是喜欢你这个又丑又臭的爸爸！”

这就是小孩的诚实！我们大人已经失去了这种诚实的能力。

我很惊叹小孩们对自己喜欢的事情的坚持。

比如，妹妹有吃手的坏习惯。

我首先是夸张地告诉她，她的小手指会变形会永远长不大。她吓着了，不敢吃了。但过了一会儿一切照旧。

然后我又警告她，很多小虫虫细菌会被吃到肚子里，会肚子痛，医生会给她打针。她害怕了，不敢吃了。但过了一会儿一切照旧。

然后我说，只要看到她吃，就打手板。于是被抓现行时，她主动伸出手来接受惩罚。

她这是权衡了种种可怕的弊端之后，依然坚持自己喜欢的事。

我不得不服。

如果我被我的老板警告，我是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的。

成年人，都听话极了。

两个小孩她们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欢乐或者悲伤。

比如妹妹最喜欢看小猪佩奇。

我们通常用这个作为一种奖励和做事的交换。

然而，当有时不得不剥夺她这个福利时，她绝不会吝啬自己的眼泪和哭声。

我觉得我听力的下降也许就跟这个极高分贝的哭声发生器有关。

同样的，她们的欢乐也来得很快很容易。

只要让她们俩自己玩、自己扮演她们喜欢的那些动画片的角色，

不用吃饭、睡觉、弹钢琴、或者洗碗这些庸俗的事情来打扰她们，

那她们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。

根本不需要贵重的礼品，只需要自己玩自己喜欢的，

她们就能让笑声充满整个房子，一小时、两小时、三小时、没完没了....

大人都喜欢娱乐和新奇的东西。

比如，我基本上没见过每天都非常喜欢洗碗和做饭的成年人，特别是经过了极为忙碌的一天之后。

我们只有忙完了一切，把孩子们送入梦乡、把电视打开、调出来自己喜欢的新奇的网剧或者电影，忘掉整个现实世界时，我们才是舒适和充满好奇的。

然而小孩则不同。

她们随时随地都会充满着对所有这些在我们看来最“无聊”的事情的极端好奇和热情。

比如，晚上睡觉前，妹妹总要坚持自己挤牙膏、自己刷牙、自己开关水龙头、自己搓脸巾。

她可以慢条斯理、不屈不挠地拧五分钟的毛巾。

此时所有好心的帮助她是完全坚决地拒绝的。

留下站在旁边的我的仰天长叹——真无聊啊！请你长大了再慢慢拧毛巾了好不好？！

大人和小孩的关系是很复杂的。

小孩不存在一个“耐心”的问题。因为她们的世界不需要这么快，根本没啥压力。

大人不一样。当我们火急火燎的大眼瞪着她们时，她们不知道我们还有五分钟就要迟到了。

于是，我们总有向小孩发脾气的时候。

比如，半夜小孩要起床上厕所，虽然她们的房间都装了感应夜灯，但黑夜里应该有爹妈在才对。

好吧，没关系。服侍完厕所之后，当爹妈的再躺下。还没开始做梦，姐姐又要喝水了。

天气冷，下楼倒热水，还不敢开大灯吵醒另外一半。

第二次躺下，开始做梦。妹妹又大喊“盖被子！盖被子!"

没脾气，去她房间给她盖好被子。“连被子不会自己盖？！”我想脱口骂出来，但想想她不到四岁，只好吞回去。

第三次躺下，第三个梦刚开始。姐姐又莫名其妙地哭，哭声不大，但足够了。

父母的神经都是编码成自动相应这种哭声的。睡得再沉都没用。

马上翻下床，到姐姐房间。

“怎么了怎么了？”

“我流鼻血了！？？” 姐姐惨叫。其实姐姐7年来也就流最多两三次鼻血。然而，她如此惧怕，会有100次嚎叫流鼻血。

“胡说八道！你自己用纸巾擦擦，自己看！”我几乎是发怒了，扔给她一张纸巾。

原来是鼻涕！

“你马上给我睡觉，不要再出声。你爹小时候天天流鼻血也没叫唤过！除非你明天不想上学了！否则马上睡觉。你觉得你爹妈不需要睡觉的吗？你不知道俺昨晚上加班到半夜？俺的睡眠时间现在才有你的一半！” 我已经气得语无伦次。其实昨晚并没加班，是看电视看过了半夜。

但是，小孩呼唤大人时，确确实实是在她们手足无措、急需帮助时，无论我们看来那种状况有多可笑。

所以，可怜的小家伙们不得不时不时承受大人们莫名其妙的暴躁和脾气，时不时地在哭哭滴滴中成长。

然而，她们却从来没有记住我们的这种粗暴，对我们，她们只有爱。

你是我最好的爸爸！你是我最好的妈妈！

当她们搂在你脖子上这么叫着时，我们的内心只有一种略带歉意的甜蜜。